民间融资、高利贷行为识别和商业银行风险防范措施探析（上）
发布时间2014年03月17日浏览量：来源:辽宁典当网作者：中信银行杭州分行课题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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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中信银行杭州分行课题组
民间融资作为企业补充现金流的一种渠道，客观存在于社会经济生活之中。正常的民间融资对经济发展以及大量中小企业融资起到了一定的正面作用，但随着民间融资的过度泛滥，导致商业银行难以准确测算企业现金流、负债等信息，容易产生误判，潜伏风险；同时对企业自身而言，过高的融资成本直接冲减企业盈利，甚至导致进入亏损的恶性循环，尤其2011年下半年部分地区的风险事件中，企业涉及民间融资、高利贷，并通过担保链扩大融资额成为导致风险的主要原因，不仅影响民营企业健康发展，更加剧了商业银行资产业务的经营风险，甚至对整个金融秩序形成了巨大威胁。
在当前形势下，开展民间融资识别和风险防范措施研究，从商业银行业务经营、风险管理的角度审视民间融资、高利贷现象，分析其风险特征以及对商业银行信贷资产的危害性，进一步了解其规律性，对银行防范民间融资、高利贷风险，保证银行信贷资产安全，是十分必要的。
一、民间融资、高利贷的基本认识
（一）民间融资、高利贷的界定
通常认为，民间融资是相对于国家依法批准设立的金融机构的资金往来而言的，泛指非金融机构的自然人、企业以及其他经济主体(财政除外)之间以货币资金为标的价值转移及本息支付。
由于民间融资本身选择的交易对象不同，交易目的、交易方式不同，履行的程序和采取的交易手段不同，有的民间融资符合合法属性，而有的具备非法、违法属性，如高利贷行为，根据最高人民法院《关于人民法院审理借贷案件的若干意见》的有关规定:“民间借贷的利率可以适当高于银行的利率，但最高不得超过银行同类贷款利率的四倍”。
民间融资的类型目前最广泛存在、最受关注的还是债权债务式的民间借贷，泛指社会上自发的、分散的、游离于银行体系之外的借贷行为，其他还包括权益性融资、典当融资、合会融资、基金类融资、有价证券融资和票据贴现融资等。
（二）企业涉及民间融资、高利贷的起因
从近期发展情况来看，民间融资泛滥、甚至向高利贷转化的原因主要有以下几点：
1.金融机构资金供给减少
央行实行稳健的货币政策，2011年内多次上调存款准备金率、存贷款基准利率，流动性持续收紧，此外银行存款增势明显放缓，受存贷比控制影响，信贷资金投放受到一定限制。在规模有限的情况下，信贷资源更容易集中在风险相对较低的大企业，从而影响中小企业资金投放。
2.企业资金需求增加
随着2011年国家持续收紧流动性，依靠银行贷款进行大量投资的模式不可持续，同时受原材料及用工成本上涨、库存增加、企业订单的小额化和短期化、销售款回笼期限延长等影响，企业资金需求量较以往大幅上升。另一方面，目前银行短贷长用现象客观存在，除正常生产和项目投入外，银行贷款与企业现金流在时间、金额上不匹配，贷款到期时还款资金缺口大，也成为催生民间融资的重要原因。
3.民间融资灵活性强，门槛较低
民间融资对于短周期、临时性的融资需求，因其管理成本低、放贷速度快、担保要求低等优势，具有较大适应性。
4.民间资本缺少投资渠道
由于房地产受到国家严厉调控，股市持续低迷，实体经济受世界经济不景气影响面临较大风险，部分企业为保值增值需要，对外高息借出资金，牟取暴利，有些甚至是利用信贷资金，采用低贷高借方式，赚取利息差价。
5.金融体系存在不足
民间资本长期游离于正规金融体系之外，也成为民间融资泛滥的重要原因。一方面民间资本进入正规金融市场的门槛较高，相关规定也较为模糊，不能为民间资本指明方向；另一方面，目前民间融资监管还较为薄弱，缺乏一定的监督和管理。
（三）民间融资对社会经济的影响
1.积极方面
(1)提供了相对便捷的融资渠道，显示出灵活性强、手续简便等优势，尤其是在满足日常生活紧急支付和对企业短期资金需求中发挥了比较积极的作用。
(2)为正规金融机构的改革与创新提供了借鉴意义。以利益驱动为核心的民间融资，是一种完全以市场机制为调节手段的金融活动，其做法有不少值得正规金融作为借鉴。
(3)拓展投资渠道。通过投资民间借贷市场，使得部分居民取得较高的利息收入，加快财产性收入增长。
2.消极方面
(1)利率偏高，加重企业经营负担。根据典型调查，民间金融利率水平，年利率大多在12%之上，高的达到30%甚至更高，远高于正规金融机构利率水平，不利于广大中小企业的长期发展，虽一时解决了中小企业资金不足的矛盾，但过高的借贷成本，必然使企业经营风险加大。
(2)风险隐患较大，影响社会稳定。一是操作程序和手续尚过于原始、简单，主要表现在借贷凭据不够健全，法律效力不足，大多数企业和个人进行融资活动时，没有相应的抵押担保，仅凭双方的信用程度和私人关系。二是民间金融还具有较大的自发性和分散性，脱离政府的监管体系，容易成为非法集资、诈骗和洗钱等犯罪活动的工具与渠道，尤其高利贷的暴力催款方式逼迫企业主跑路逃债、造成企业倒闭并形成诸多遗留问题，易引发系统性、区域性金融风险。三是隐蔽性强，但危害巨大，民间融资是一种私下行为，一般无第三方证明，更无需登记，借款人为防止银行采取相应措施往往千方百计予以隐瞒，但因其利率高、涉及面广，一旦风险爆发，往往造成严重影响。
(3)助长非理性投资，产业空心化风险凸显。近年来传统制造业利润越来越低，企业转型升级压力巨大，很多企业受逐利因素影响，为房地产、煤矿等行业超额利润吸引，减少了实业投资，大幅举债进入上述行业，造成了虚假繁荣景象，风险被掩盖，实际上占用大量实业投资资金。
(4)影响宏观调控政策的落实。首先，民间融资活动在正规金融机构之外进行，未纳入政府统计范畴，可能影响政府对宏观经济运行的准确判断，造成决策偏差。其次，大量民间资本游离于银行体系之外从事借贷，使信用总量隐性放大，干扰央行对信用规模和资金总量的监控。最后，民间融资的发展，容易导致部分资金流入国家限制发展的行业、企业，有悖于结构调整的初衷，削弱信贷政策的实施效果。
综上所述，我们认为，正常的民间融资利弊兼具，利大于弊，重在规范引导；但超过企业需要的非正常民间融资以及高利贷与风险存在着较高的关联度。尤其是在经济景气度下降时期，中小企业的资金周转速度往往减缓，经营效益逐渐下降，较容易出现民间借贷违约情况，尤其在具有“一对多”特征的集中型民间融资中，资金链一旦断裂，在复杂的借贷关系下，势必会造成一系列连锁反应，加倍放大金融风险。
二、民间融资的识别
（一）识别企业涉及民间融资存在的主要障碍
1.信息不够透明、银行间共享程度低，资金流向查实难。一方面是部分企业财务不规范，通过私人账户甚至现金交易，通过银行正规渠道难以查实；另一方面，企业往往会利用关联公司、上下游企业套取资金，资金通过多个银行周转，跨行资金流向查实难度大。
2.缺乏必要的登记和管理制度，实际监控难度大。目前民间融资主要还在地下运作，没有专门的管理机构对民间借贷进行登记和管理，银行很难掌握真实的情况，包括相关的期限、金额、利率等。
尽管存在诸多困难，但仔细分析企业经营管理、融资情况、财务信息、企业主个人行为，仍然可以发现一些端倪。
（二）涉及民间融资企业的主要特征
1.从企业经营管理来看：
(1)对外投资大，且资金来源不明。在企业投资项目的资金缺口和银行债务严重不匹配的情况下，应对企业对外投资规模和来源构成进行仔细分析，看资金是否来源于民间融资。
(2)以担保企业、小额贷款公司为幌子，涉足民间融资、高利贷。部分企业借投资小额贷款公司的机会，在小额贷款公司规模不足的情况下，往往挪用企业生产资金，借给民间资金的需要方，来获取高额的回报。
(3)企业主业不突出，经营情况、行业前景一般，但银行负债极高。该类企业往往利用信贷资金涉足民间融资、高利贷，甚至已将此作为主业。
(4)银行账户流水中存在与其经营范围明显不符的交易对手，如流出金额小且日期、金额固定，则极有可能是为民间融资付息；如为大额提现，则有可能是融出资金给其他企业、个人或者归还民间融资本金。
2.从企业融资情况来看：
(1)抵质押物二次抵押给个人或其他企业。如果抵押物重复抵押或第二顺位抵押的对象非银行，为个人或其他企业，也可能为企业通过抵押担保方式拆借民间资金。
(2)对授信周转的时效性要求高。一般要求客户经理在一天内完成授信周转，或者要求在营业结束前将信贷资金整笔转出。
(3)申请授信时有时间点要求。部分企业在向银行申请授信时附带了时间点的要求，如“最好在X月X日前完成审批或放款”，可能暗示其在该时间段左右需要归还高利贷资金。
(4)融资平台多、融资饱和度高，但企业的资产却同负债规模背离较大，企业可能存在抽取资金用于归还民间借款及利息的情况。
(5)大量利用表外业务融资。部分涉足民间融资高利贷企业在表内融资饱和的情况下，往往利用虚假的贸易背景或者为融资而制造贸易背景，如通过关联企业交易开立国内证、通过“转口贸易”进行“假转口真融资”等。
(6)与资金中介联系频繁，熟悉民间融资利息。在与企业财务人员，特别是负责资金调度的人员交流过程中，发现其通过电话与资金中介(资金掮客、小贷公司、担保公司等)沟通频繁，话语中经常出现“价格、金额、期限”等字眼；或曾经侧面向客户经理咨询资金调头渠道等；或客户经理在试探性交流中发现其对民间融资利率十分熟悉，往往预示着企业已经介入民间融资。
3.从企业财务信息来看：
(1)三费异常增加。如企业经营没有显著变化，销售稳定，但管理费用、销售费用、财务费用增长明显，超出其经营规模的合理范围；或者呈规律性的变动，如季度性地增加一个相对固定的金额，可能企业将民间融资利息支出摊入其中。
此外，一般无银行贷款的企业，若财务费用为正值，涉及民间借贷可能性比较大；对有银行贷款的，可以通过估算利息后，再与财务费用列支进行比较，若列支的财务费用明显高于银行贷款融资成本，那么企业涉及的嫌疑也较大。
(2)其他应付款增加。如其他应付款突然增加，表面挂股东或关联公司，股东通过个人借款再“转借”公司，或者其他应付款为与企业生产经营毫无关联的企业或个人，实际可能是民间融资资金。
(3)应付和预收账款长期固定不变。企业的应付账款和预收账款产生于经营活动，一般与生产规模相当，与生产周期的变动一致，并在短期内就要支付。如果企业的应付账款或预收账款长期固定不变，则需考虑是否为民间借贷资金。
(4)资本公积与实收资本不匹配。资本公积主要来源于资本溢价、接受捐赠等，一般应与企业财富积累经历保持一致。如果企业的实收资本较小，而资本公积很大，则应详细分析原因，如看是否来源于民间借贷资金。
(5)银行借款短期内急速下降。如企业无明显可靠还款来源的情况下银行负债短期内急剧收缩，企业可能进行了大量外部融资以稳定经营，其中借入高息民间融资的可能性较大。
4.从企业主行为来看，往往存在以下失范行为：
(1)嗜好赌博，如部分企业主出入境记录显示近年频繁往返澳门，个人账户晚上12点以后或者在境外频繁波动。
(2)嗜好奢侈品消费，尤其是部分年轻企业主，财富积累时间较短，父母、亲戚朋友也无高额收入来源，但却拥有大量奢侈品，消费水平远超收入水平的应仔细分析其资金来源。
(3)公司治理结构混乱，如实际控制人和法人代表非同一人，公司大小事务由实际控制人决定，其他高管对公司财务、管理状况不了解的，存在逃避监管嫌疑，应对其经营管理、资本运作情况做进一步深入了解。
三、商业银行防范民间融资、高利贷风险的主要措施
从商业银行经营管理层面出发，我们认为应立足制度、方法创新，实行风险防范的全流程管理，包括：
1.树立审慎经营理念，追求滤掉风险的发展。现阶段民间融资、高利贷已经积累了巨大的风险，对银行信贷资产质量形成极大挑战。面对严峻的风险形势，商业银行应追求滤掉风险的发展，尤其在业务发展的过程中，必须做深、做实调查、审查，深入了解企业风险状况，真正做到“了解你的客户”，并采取相应措施，对于涉及高利贷的企业，一律停止授信；对于涉足民间融资，充当资金掮客的客户经理，一律予以严肃处理，将审慎经营的理念贯彻到经营管理的方方面面。
2.在贷前和贷中阶段，采取“望、闻、问、切”的方法，努力实现调查与审查的“两个匹配”。
(1)“望”，即利用好各类外部系统统筹分析。一是利用好人行的征信系统、应收账款质押登记系统以及税务、工商等部门或媒体信息，获取企业融资、担保、抵质押物等信息。二是利用好“浙江法院网”，网站支持查询浙江省范围内所有法院的开庭信息，如涉及民间借贷则“案由”栏显示“民间借贷纠纷”，信息来源较为直接。三是利用好银行结算账户流水，重点关注大额提现或规律性进出金额。
(2)“闻”，即通过多种渠道广罗信息。对任何涉及企业经营、企业主个人人品等相关信息保持高度的敏感性和警惕心，顺藤摸瓜，利用各类关系及时进行求证。此外，对于异地企业，要尽量做到信息对称，需要勤跑企业，从企业的上下游和周边企业旁敲侧击，广泛获取信息。
(3)“问”，即主动出击，直接向企业控制人、股东、财务总监及他们的朋友等进行询问。民间融资的资金主要来源于企业控制人或股东的亲朋好友、业务往来单位、不规范的担保公司、小额贷款公司、典当行等机构，因此要多了解实际控制人的交友圈，善于通过询问挖取信息。但是询问必须注意方式方法，如在企业问负责人时避开其财务主管，问财务主管时避开会计人员，然后根据询问情况进行对比分析，从中发现破绽与端倪；也要讲究策略，可在交谈中突然提出问题，在其骤不及防中观察迹象。
(4)“切”，即以企业报表为切入点诊断分析。虽说企业可能会将民间借贷资金通过现金方式走私人账户，但也会有一部分企业可能会在企业财务报表上走账，重点关注上部分提到的财务指标。
(5)“两个匹配”：一是企业(股东)经营历史与现有经营规模及资产规模的匹配。对历史积累不足以支撑现有经营及资产规模的企业，重点分析其资金来源，判断是否存在通过民间集资筹措资金；二是企业经营状况与授信额度的合理性及借贷成本的匹配。对行业前景一般，经营并不存在快速扩张条件的企业，重点分析其授信额度的合理性，判断其授信的真实用途。对银行综合借贷成本超过企业产品毛利率的授信申请，结合企业周转水平，判断企业是否能以主营业务承担该财务成本，对主营业务无法承担该财务成本的企业，拒绝授信，以防止可能的不良用途。
3.在贷后阶段，严格执行贷款新规，努力实现“两个结合”。一是受托支付与企业日常资金进出管理的结合。除贷款资金严格执行贷款新规，落实受托支付外，严格监控授信企业的日常资金流转，重点监控与企业主营无关的大额资金进出，通过资金流向和金额分析，判断企业是否存在民间借贷行为；二是常规检查与企业重大行为排查相结合。除依照业务流程进行首次检查、定期检查外，对企业的重大经营变化和重大事件，尤其对企业重大投资行为的资金落实情况、管理层重大变化、法律诉讼等事件进行重点分析和排查，防止因民间借贷引发授信风险。
4.区别正常的民间融资与高利贷，并采取相应措施。从尊重现状、承认客观需求的角度出发，民间融资有存在的合理性，对企业而言，短期、少量的民间融资可以与其他融资方式形成互补，但不能深陷其中，商业银行必须进一步加强风险管理，充分驾驭风险，有效识别正常的民间融资和过度融资、高利贷的区别。
在上述识别民间融资的基础上，商业银行可从涉及民间融资企业的融资总量、频率、利率、期限和用途五方面综合评价民间融资风险，如果发现企业民间融资总量大，使用频率、利率高、期限长，属于非临时性用途的，则相应风险就大。
具体评估、分析的方法从以下几方面入手：一是分析相关企业的银行账明细和银行账户流水，对与其经营范围明显不符的交易对手逐一核实，重点关注超过正常需要的异状情况和无业务背景的资金转账情况，评价民间借贷的利率水平，对利率高于银行基准利率四倍的，认定为高利贷；二是分析法定代表人、实际控制人、主要经营者(包括主要股东、主要财务人员、主要销售人员等)的个人账户流水，分析明显不符个人正常运作所需的异状资金流转和大额现金存入和支取等行为，看是否存在高利贷现象。三是分析银行授信转贷时点的企业资金进出活动，如企业转贷长期依靠民间融资，且利率高企的，应认定为高危企业并制定退出计划；四是分析企业应付款项等流动负债明细，重点要对明细中无业务关联的应付款项进行核实，识别是否属于民间借贷，评价其利率水平和风险状况；五是分析企业对外投资情况，如对外投资额远超企业自身实力和正规金融渠道融资金额且对外投资项目前景一般的，应认定为过度融资；六是将企业历史积累与其现有经营及资产规模相比较，分析企业的融资历史、规模及利率，综合评估企业风险状况。
5.切实加强员工管理和内控建设。一要及时总结风险防控案例，努力提高员工对民间融资、高利贷的识别能力；二要定期开展案防教育，做好职业道德养成，防止员工参与到民间借贷和高利贷行为中；三要明确责任，加大处罚力度，对员工参与民间融资活动，充当资金掮客的，一律予以开除。
6.加大金融产品创新力度和服务功能，降低企业、个人对民间借贷资金的依存度。对那些市场前景看好、有发展潜力的企业按照区别对待、择优扶持的原则，及时注入资金，简化贷款手续，拓宽服务范围，增加信贷品种，同时加快开发符合百姓需求的金融产品，努力解决企业生产经营及居民消费中的难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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